兩人隔著人流沈默對視，沒幾秒，付南川無聲地嘆了口氣，推門下車。

他還是精英人士一絲不茍的模樣，長腿筆直，闊步走來時，帶著無法忽視的氣勢。

顧念怔怔目視他向她走來，在付南川推開便利店大門時，才回過神囫圇咽下嘴裏的魚丸。

門推開，吹來一陣涼氣。

店員微笑問好，在看清來人後，露出驚艷的表情。

付南川在顧念跟前站定。

顧念站起身，訥訥地問付南川，“你、你怎麽在這？”

付南川沒說話。

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這。

明明在接到緒之暉的電話時，他並不覺得有特地來一趟的必要。

可她不厭其煩地念叨，恐嚇他，說他不來接顧念下班，憑顧念的姿色，一定會被大樓裏的有心人跟蹤或是搶走。

理由可笑，卻有用。

在回家路上，他不由自主地對樂叔說拐彎，等反應過來，就已經到了這裏。

再轉個彎，就是橘子娛樂的大樓正門。

沿途他都在看窗外後退的風景，兀自沈浸自我思緒中，可就在這裏，他看到了她。

頂多是比普通人漂亮一點的女孩子，卻好像有一股光，能讓他在黑白的景色裏一眼捕捉到。

付南川心緒煩躁，避開顧念驚喜的笑臉，掃向桌面的一堆垃圾食品，眉心蹙了蹙，“你就吃這些？”

“對啊。”看出他的嫌棄，顧念解釋，“還挺好吃的，店家用的食材也新鮮，這三明治還是用電餅鐺現熱的呢。”

付南川不甚讚同，但也沒再說什麽。

“走吧。”

顧念楞住，“走什麽？”

“我送你回去。”付南川頓了下，補充道，“太晚了，你一個人不安全。”

付南川會突然出現已經是意外之喜了，這突如其來的關心更讓顧念受寵若驚，她三下五除二收好沒吃完的零食，壓根忘了自己的車還停在車庫，屁顛顛地跟著付南川出了便利店。

那幾步路，顧念走得異常輕快。

夜風微涼，吹在身上卻不覺得冷。

顧念開心地拎著紙袋，探頭問付南川，“對了付總，你怎麽會在這裏？好巧啊。”

付南川想了下，實話實話：“緒之暉讓我來的。”

輕飄飄的一句話，每個字卻像石塊般從天而降砸中她的腦殼。

顧念腳步猛然頓住。

她出神地凝視付南川高大的背影，胸口有陌生的酸澀。

見她沒有跟上，付南川疑惑看來。

顧念慌張地扯出一抹幹巴巴的笑容。

哈，真可恥。

她，好像，又自作多情了。

付南川的回答正直坦蕩，顧念局促地拎著紙袋，默默唾棄自己異想天開。

雀躍的心情在一秒內低至谷底。

她杵在原地，聲音有些飄，“緒主編讓您來的？”

“對。”付南川回過頭，看她臉色慘白，“你不舒服？”

“哈、哈哈，沒有沒有，我好得很。”顧念訕笑，在付南川走來時，下意識後退了一步。

像躲避他一樣。

付南川停下腳步，眉心緊皺，“怎麽了？”

前一秒還樂開了花，怎麽後一秒就避他如蛇蠍？

顧念尷尬地摸摸鼻子，“嗯……我覺得，我還是不麻煩您了。”

不管付南川和緒之暉有沒有正式確定關系，兩人親密是一定的，這種時候，她不應該沒有分寸感地介入。

她往常最討厭那些打著朋友旗號插足男女關系的綠茶了。

付南川不知道她腦子裏在想些什麽，但知道一定不是什麽好事。

他無暇探究她的思維，眼下更多的，是單純地不滿顧念拒絕他接送這件事。

付南川沈下臉，“為什麽？”

“還能為什麽？”

顧念撇撇嘴，看付南川那直男的樣子，覺得自己有義務指點他一下。

“剛剛您也說了，是緒主編讓您來的，所以您是來接緒主編下班的吧？雖然途中遇到了我，但大可不必大發善心地送我回去。”

“付總，雖然您人很好，工作能力也是有目共睹，但在男女關系上，您還是註意一點比較好。”

“女孩子都不喜歡自己的男朋友對其他女人太體貼的。”

“您現在只要對緒主編一個人好就行了。”

顧念嘆了口氣，“至於我，這種時候，您就應該當看不見我，把我完全忽視，一門心思地去接緒主編下班。”

“雖然我真的很感激您對我的關心。”

說完，顧念沖付南川點點頭，以示感激。

付南川看了她一會，眉峰單挑，“說完了？”

他眸光閃爍，仿佛在看一個傻子。

顧念不滿。

她好心好意地撇清關系，他幹嘛又嫌棄她？

如果沒記錯的話，他這是第三次用這種眼神看她了。

兩種不同情緒的視線在空氣中相交，付南川頓了一下，偏過頭，掩嘴咳了一聲。

他好像在嘲笑她。

顧念捏緊紙袋，“我說完了，那我先走了。”

顧念轉身想走，卻被付南川一把拉住手腕。

男人寬大的手掌溫熱有力，意料之外的肌膚接觸讓顧念被燙到一樣瑟縮了一下，驚愕地扭頭看他。

付南川站在路邊，昏黃的照得他冰涼的眼底似乎都染上了暖意。

“你誤會了。”

顧念張了張嘴，“誤會、誤會什麽？”

付南川罕見地笑了一下，“緒之暉……和我不是男女朋友關系。”

他並不遲鈍，從顧念說的一席話中，他輕而易舉地就分析出顧念反常的原因，她不知從哪裏聽到了謠言，誤以為他和緒之暉正在交往，而今晚他的出現，也是特地來載緒之暉下班，才不小心偶遇了她。

付南川難得耐心，解釋道：“緒之暉是我表姐。”

仿佛有一道雷橫空劈下，直擊顧念的天靈蓋。

她眼睛瞪得像銅鈴，不受控制地喊了一聲，“表姐？”

付南川點頭，“你不是和她很熟嗎？”

緒之暉平日裏口口聲聲小念念，他還以為在公司，他們關系很好，她早就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。

他甚至還覺得，緒之暉之前之所以幫他和顧念搭橋，也是顧念請緒之暉幫的忙。

顧念錯愕，“我和緒主編哪裏很熟了？”

充其量就是點頭之交啊。

雖然她不否認緒主編是個好人，但他們層級不同，幾乎沒有交集。

一時間，兩人都露出疑惑的神情。

路邊，樂叔按下車窗，“還走不走啊，再停下去要交停車費了。”

路邊車位只能免費停半小時。

顧念嘴角一抖。

都開邁巴赫了，還計較什麽停車費。

也多虧樂叔提醒，付南川走回車邊，拉開了車門，“走吧，我送你。”

這下顧念沒推辭，笑容滿面地坐了進去，“好呀，謝謝您付總。”

坐定後，她不忘對著前面說，“也謝謝您了，樂叔。”

“哈哈哈，不用客氣。”樂叔笑著回答，發動汽車。

“好久不見，樂叔還是那麽帥。”

“哪裏哪裏，我都老了。”

“不老啊，男人五十一枝花，您現在是花團錦簇的好年紀。”

付南川恰好從對面坐進車，聽到兩人的互動，無聲地看了顧念一眼。

她情緒正常的時候，嘴可真甜。

車體平穩滑行，眼看駛離了十字路口，橘子娛樂大樓在身後越甩越遠，顧念連忙問，“嗯？不去接緒主編下班了嗎？”

付南川擡起眼，“她有車。”

“……”不好意思，我也有車。

但顧念不敢說。

“而且，她沒有加班。”

顧念松了口氣，“那就好，那就好。”

那她就不用有罪惡感了。

突然了解真相，喜悅隨之而來，顧念笑容滿面地坐在後排，規規矩矩地望著窗外的風景。

車廂安靜，有清揚的音樂從音響處流瀉而出，顧念跟著音樂輕微晃動，喜滋滋地想，緒之暉是付南川的表姐。

他倆不是混亂的男女關系。

付南川果然是個潔身自好的大好人。

哈哈哈。

顧念沒忍住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。

這一聲在安靜的氛圍中，難免有些突兀。

顧念忐忑地看向付南川，一扭頭，就撞進對方沈靜的黑眸中，立刻抿起嘴。

付南川看起來心情也不錯的樣子，“笑什麽？”

顧念打著哈哈，“馬上就要放三天假了，我開心啊。”

付南川淡淡道：“是麽。”

“是啊。”顧念點頭，“你看，放完三天，再過幾天，又是國慶七天，哈哈哈，打工人最開心的時間段。”

自從畢業之後，沒了寒暑假的滋養，新年假期又要疲於奔走拜年，根本得不到放松，因此每年顧念就靠著勞動節和國慶的長假放松身心，之前工作不忙的時候，還會早早地和遲默約好外出旅游。

付南川對假期倒沒有特別的眷戀，身處高位，工作節奏緊湊，能正常休息反倒成了奢望。

“你們能有正常假期？”

顧念想了想，下一版期刊的內容基本已經確定，只要在後續兩天完成排版和印刷，中秋正常放假應該不是問題。

“嗯，我手上暫時沒有需要跟進的活動，不出意外，三天假期我是有的啦。”

付南川點點頭，“有什麽安排？”

“暫時沒有。”顧念回答，看到付南川英俊的側臉，腦子一熱，脫口問：“怎麽啦，你要約我出去玩嘛？”

付南川擡了擡眉梢，側頭看她。

車廂昏暗，唯有她的眸子亮晶晶的。

純潔，卻又勾人。

付南川無聲地笑了下，解開兩粒襯衣紐扣，慢條斯理地問：“我約你，你去嗎？”

男人目光沈沈，有股攝人心魄的獨特魅力，解紐扣時，手指修長有力，明明是日常的一個動作，被他做出來，就讓人浮想聯翩。

顧念僵硬地靠在門邊，咽了口口水。

說話就說話，解什麽紐扣。

媽的，犯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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